......
“那是你自己的事情。”
老人的声音中没有起伏,回答的异常果断。
江城陵的请求被拒绝,脸色一僵,但还是很不甘心:
“为什么?只是想请你瞧瞧那个病人的状况,况且你此时也在这,耽搁不了多久......”
话还未说完就被老人打断,他的语调冷淡,“一是一,二是二。救他们,动手的是你,我只是从旁协助,话说回来,这群人的死活与我又何干?”他的脸上回归一贯漠然的神情。
——在初见的那段时期,每逢有人恳求出手,江城陵还能在他的脸上找到矛盾的情绪,但随着时间推移,他的心似乎也飘向那无法触及的地带,远去、远去,直到散发着余温的血液彻底封冻在那片万籁俱寂的雪夜之中。
语毕,徐君礼便不再多言,转身拂袖而去,进了一边已经收拾好的偏房内,关上了房门。
望着灯火明亮的屋内,在外的老少相对视。
江城陵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,“我就知道,这老鬼就是拧不过弯的死心眼,指望他?还不如去守着石头开花!莫说要我去劝,伯公的请求他都能置之一旁,今天这次已经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。”说着说着,边叹气起来。
月影没那般丧气,等面前的老人发泄完怨气,她才开口劝说:“有言,万事开头难。但有一就有二,既然爷爷不肯亲自动手,那像今日这般应该不算触及底线,我再去试试吧,不过可能需要些时间。”
她想起什么,又问:“她的身体没事吧?”话中所指的,就是虞家的那位,她之前曾跑过来一趟,可是没能亲眼见到对方。
女孩那条理有序的话让江城陵异常惊讶,感觉不太像是在面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,这让他感到有些别扭,但也仅仅是有这种感觉,停顿了下后,如实回答:
“还算好,我用药抑制了毒性的复发,不过那毒甚是奇特,像是跗骨之蛆一样根深蒂固,任我施尽手段也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。”他眼中忧虑比之前更加深沉。
——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。
光在这点上就让他得谨慎的再三忧思,虞家将门的独苗可不能就此折在自己手中,不仅仅是自己对病人负责的医德素养,还有一个原因他始终未挑明,那就是老一辈的香火情。
月影轻声应答:“嗯。”还有时间的话,那自己得再好好考虑一下,试想一下,刚才那样直白的请求,换做是自己,爷爷又会怎样回答呢?
江城陵掸去袖子上的灰尘,“话说回来,徐老......咳,你爷爷确实很重视你啊。”
“?”
女孩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。
“那家伙没对你说吧,倒也正常,‘竹九儿’正是他女儿的名字,其中的用意,我希望你能体会到。”
话已至此,还是不要将话说的太过明朗了,徐老鬼最不喜欢有人嚼他过往的舌根,更是忌讳着那段往事——对于如今毒医徐君礼的过往,自己也是知之甚少,唯一确凿的事实,就是他并非越国之人。
江城陵之所以这么提及,也是相信,女孩是个聪慧的孩子,她也应该清楚,那老家伙在她身上倾注的,可不仅仅是衣钵的传承。
“......”朱唇微启,又紧紧闭上,女孩踌躇片刻后,重重地点点头。
出了医馆,正巧遇到归来的蒋子先。
“九儿姑娘,需要我送下你吗?”
女孩摇头,谢绝了对方的相送,蒋子先也不纠缠,站在原地望着单薄的身影渐远,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,这才进入医馆。
独自走在夜深人静的街道。
一个人踏在蒙上冷幽色彩的道路上,单调的脚步声入耳。
夜空之上,皎洁的未满之月从云间探出半边身子,光辉洒落,却给人一种沁入心神的冰冷。
月影停驻脚步,望向上方晴朗的夜空,眼中闪过一缕复杂的情绪,“算来,再过半个月就是我的生辰,离那天,也快整整四年了。”黯淡的影子被拖得狭长,融入了墙壁的阴影。
一步一步朝前走去,她的思绪飘向远处。
饿殍遍野,病疫蔓延......
在那段灾难时期,最终活下来的却只有她一人,不,本来她也活不下去的......可是为何?
“你能活下去,一定是上天的眷顾。”
曾见一垂危之人这样对她说。
错了!
错得离谱!!!
这正是最令她痛苦、绝望的事情。
这是诅咒,这根本就是上天对自己的报复!
她长长吸了一口气,呼出时,却抑制不住的颤抖。
若有地狱,当堕无间!
乱麻般的思绪在脚步停下时,戛然而止。
抬头望了一眼正对面的药阁大门,她拭去眼角的湿润,这才推门进入其中。
经过简单的梳洗,便熄灯歇息。
“唔。”
月影重新睁开眼睛,在床榻上坐起身来,长长一叹。
“心静不下来。”推门到了院中,端来水盆,取了些水,望着倒映在水盆中的皎月,她缓缓闭上了双眼,将水泼在脸上。
“呼......”
兴许是冷水的刺激,她平复了些心情,倚靠着大树的树身,头顶繁茂的枝叶随风轻摆。
悉悉索索的声响并不吵闹,反而衬托了此时的宁静。
较之白日的嬉闹,夜晚的深幽更令她中意。
什么也不去做,什么也不去想,放空心思,仿佛全身心与周身环境融为一体。
她将手掌按在自己的心口,掌心紧紧贴合,似乎在找寻自己心脏的跳动。
叮铃。
寂寥的夜声传响,单一的摇铃声反复。
“声音......”
来自外边。
月影跑出药阁的大门,循声望去。
阴差!
阴冷的气息在街道弥漫,一人手中攥握漆黑的铁链,牵着四名朦胧不清的身影走远,腰间挂着的铃铛随着脚步鸣响,一步一声,声响不绝。
阴差突然停下了脚步,“我说,你这是要干嘛?”他面前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,胸口因剧烈的呼吸起伏。
月影缓过气来,“你要走了?”
“对,多滞留了一天,不过好歹找了点能交差的玩意。”
阴差平淡的回答,话锋一转,“倒是你,大半夜不睡觉跑这来劫道。若是其他人,可容不得你这般放肆,我不想跟你计较什么,赶紧回去睡觉。”他一拂袖,女孩便感觉有股无形的力将自己推到了街道一旁,怎么也无法前进半步。
“我只是想问,我能否再见到......再见到我的亲人一面,我只是......”她焦急的呼喊,可阴差的身影已经远去,只留下了两个字:“痴念。”
阻挡的力量消散,她却没了追上去的心思,失魂落魄的朝来时的方向走去。
痴念......
既然是这样,为什么不勾走我的魂魄?为什么给了我希望,却又狠心掐灭?
对我不满吗?
对我的报复吗?
那为什么还要让我活着呢!!!?
告诉我啊!
喉咙好痛,胸口好痛,痛得想要大声呼喊,却又发不出声音。
双脚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气力,一阵失重感占据脑海,身体向前倾倒。
噗通。
预想之中的坚硬、冰冷的触感不同。
她感觉自己像是撞入了软蓬蓬的被裹的包围,触感柔软,甚至还有些温热。
“你是谁家的孩子,这么晚还在外边?”柔和的女声惊醒了迷糊着的女孩。
“啊。”
月影连忙退开身,借着月光,她看清了眼前站着的两个身影。
身着长裙的美妇人嘴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,轻声对身边的青年男子道:“白夜,这是谁家的闺女,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?”
青年男子一身朴素的青衣,他脸上有些惊异,摸着后脑勺,摇头:“城寨虽小,儿童却也有百余,这让我如何一一记得?”
忍受不了眼前这俩陌生人打量的目光,月影左右环顾一番,却在身后不远处看到了医馆的招牌,门口的守卫早已解散离去,只余两盏明火闪烁的油灯左右悬挂。
她也顾不了那么多,转身跑了进去。
“......诶?”
男女皆一脸愕然,面面相觑。
“嗯?”倚着墙壁小憩的蒋子先抬起眼皮,女孩闯入的动静着实不小,他想要忽视都难。
月影还未站住脚,玉凭言从屋顶翻了下来,“怎么了?”
“可能是我们惊扰到了她吧。”一声爽朗的男声传来,刚才那对男女竟一同跟了过来,美妇人对玉凭言施礼。
“嫂子好。”
玉凭言礼貌的回礼,转而看向一旁的男子,“江大哥怎么回来了?”
“忙完了还留在外边干嘛,劳烦了猎团的弟兄,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。”江白夜笑道。
被忽略的月影慢慢后挪脚步。
美妇人几步上前,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腕。
迎着美妇人灿烂甜美的笑容,月影无力的叹了口气。
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对方,可她却不太敢直视。
怎么说?
总感觉有些刺眼......
某种意义上来说,光芒强盛的让人睁不开眼睛。
......
屋外天空蒙蒙亮,月影瞥见去忙碌的美妇人,心中松了口气。
她实在不擅长应付这般热情的同性,这比当初在吴家当使唤丫头时的某个自来熟的同龄人,还令她手足无措——不过,那笨蛋也是她在那三年间唯一能说上话对象。
对于她的死,自己当时到底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呢?
月影用木盆取了些水,守在徐君礼歇息门口,等待了些时候,见有一女子走来,手中端着一碗白粥。
美妇人走近,将手中的木碗递来,“九儿,喝碗粥吧。”
“......”
不忍拒绝对方的好意,月影用双手将碗捧在面前,凝视碗中最上一层淡白色的米汤,细嫩的唇瓣微微分开,气息吐露,却又很快闭合上,她还在犹豫。
月影的拘谨让美妇人脸上的笑意更浓,先一步开口:
“绫罗,是我的名字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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